【內容提要】“印太戰略”是近年來美國主導并聯合日本、印度、澳大利亞等國實施的一個地緣政治戰略.該戰略涵蓋了三個地緣政治單位:太平洋、印度洋和亞洲地區,具有濃厚的海洋屬性.在此背景下,美印海權合作得以迅速推進.美印海權合作涵蓋了海軍裝備轉讓、海上聯合軍演、海洋安全雙邊論壇等方面,具有層次高、范圍廣、與“印太戰略”高度同步等特點.這種合作將在很大程度上對地區安全與大國關系產生較為深遠的影響.

　　【關鍵詞】美國印度海權“印太戰略”

　　美國是當今國際體系中毋庸置疑的海洋霸權國家.這個戰略文化發達的國度曾誕生了“海權論”、“邊緣地帶理論”、“大棋局理論”和“高邊疆理論”,向來注重地緣政治思想和戰略的培育與發展.在各大地緣政治板塊中,印太地區被美國認為是對其未來最重要的地區,有鑒于該地區的重要性及其明顯的海洋屬性,美國在“印太戰略”框架下加強了與印度的海權合作.這種合作因其涉及面廣、層次高、對地區力量對比及我國周邊安全形勢影響深遠等特點,具有較為重大的研究價值.

　　一、文獻綜述

　　在影響“印太戰略”成功的各類因素中,印度被認為是該戰略能否成型的關鍵性因素以及最大的變量.①近年來,學術界關于“印太戰略”背景下美印合作的研究頗為豐富.目前的有關研究主要集中在三個維度:

　　維度一:從美印關系的視角出發,探討美印之間的利益訴求的異同、政策走向的協調性或者雙方認知的分歧程度等內容,討論印度對美國所推動的“印太戰略”的接受程度.有觀點認為,在制衡中國、雙邊防務合作、對巴政策等關鍵性戰略問題上,印度的政策無法與美國的目標保持高度一致,而印度奉行的“東向行動政策”又在某種程度上排斥“印太戰略”,這使得美國對于印度在“印太戰略”框架下的角色定位始終處于選擇的矛盾與困境中.②有觀點認為,美印戰略伙伴關系,實質上仍然是一種以利益互補為基礎的有選擇的戰略伙伴關系,而非一種真正全球性的、戰略性的、同盟型的伙伴關系.③也有研究從歷史深處尋找美印關系難以走向盟友的原因.④

　　維度二:聚焦印度自身,如印度外交傳統中的不結盟政策、印度的國家綜合實力等方面,探討印度加入“印太戰略”的考量,特別是其顧慮.這一維度的主要觀點是:印度既不希望“印太”成為一個排他性的團體,又希望通過“印太”來提高自身國際與戰略地位,從而按照印度自身的利益來塑造“印太”.印度不希望美國的“印太戰略”損害印度與中國和俄羅斯的關系,更不希望該戰略導致地區對抗與沖突并因此破壞對其發展有利的國際環境,因此竭力避免在該領域迎合美國的需要.①不應將印度的“印太構想”等同于美國的“印太戰略”.②未來在印度謀求印度洋主導權的過程中,美國是繞不過的主要外部障礙.③

　　維度三:對美印合作的具體領域進行研究.無論對美印關系做出何種走向的判斷,都脫離不了對于具體互動領域的深入細致研究.關于美印合作的具體領域,包括民用核技術、太空合作、經貿發展等,近年來均有學者涉及,海洋領域的合作尤為學界所矚目.海洋方向是美國的關注重點,也是美印政策互動和兩國關系走向的一個尤為重要的領域.有研究詳細考察了印美雙邊和多邊海上安全合作,分析了雙方在地理范圍、主導機制、政策方向以及對俄對華外交姿態上的分歧.④

　　也有研究梳理了美印海軍、海軍陸戰隊和海岸警衛隊的合作情況,并探討了其動因和主要影響.⑤總體看來,學者普遍對“印太戰略”能否順利實施持懷疑態度,認為這一戰略的不確定性仍然較為明顯,面對的困難依然很多.⑥盡管當前印度在美國地緣戰略中的地位已經達到了歷史最高點,⑦但是美印雙方對“印太”有不同的戰略定位,印度國家戰略與美國“印太戰略”在安全、外交和經貿等領域存在巨大分歧,印度全盤接受美國主張、全面配合美國“印太戰略”的可能性很低.⑧相關成果有力地推動了美印關系學術研究的深化發展,拓展了研究視野,但是也存在可以繼續提升的空間.第一,有關分析主要集中在美印海上安全合作的內容梳理上,對于其背后海權的深刻思考把握不足;第二,對于“印太戰略”與美印海上安全合作的結合度研究不足,對于兩者之間的關系探討顯得較為簡單.

　　二、美國推行“印太戰略”的背景和舉措

　　“印太戰略”是美國繼“亞太再平衡”之后推出的又一個地緣政治戰略.與后者相比,“印太戰略”覆蓋的區域更為寬廣,戰略縱深更大,且針對性更強,并更加注重多種手段的使用以及借助盟國的地位和作用,具有非常鮮明的特色.

　　(一)美國實施“印太戰略”的背景及其驅動因素

　　美國于2012年1月提出“亞太再平衡”戰略,謀求強化對亞太地區海域的控制,加強在西太平洋地區的軍力部署,有效應對歐亞大陸邊緣地區強國日益增長的軍事實力對美國霸權的沖擊.但是,國際戰略格局的發展演進使得“亞太再平衡”這個地緣戰略與美國的既定目標漸行漸遠.首先是中國海軍實力的迅速發展.中國海軍遠洋作戰能力的強化使其水面艦艇編隊和空中編隊頻頻穿越第一島鏈去維護正當海洋權益與海外利益,美國利用“亞太再平衡”戰略遏制中國的意圖基本落空;其次是美國實力的相對衰落.由于霸權護持成本的上升、防務義務的增加以及過分偏重金融業導致美國制造業“空心化”等因素,美國的實力開始衰落,尤其是相對于中國,其優勢已經遠不及冷戰剛結束時那樣明顯.因此,單單依靠美國的自身力量,已經無力達到遏制中國發展海權的目標.最后是印度洋地位的凸顯.

　　印度洋在世界海權體系中具有非常重要的地位.隨著全球化的深入與發展,這種地位愈發凸顯———印度洋不僅是世界上最繁忙的貿易走廊,也是最具有戰略意義的貿易通道.世界上三分之二的海上石油運輸量和三分之一的海洋散貨運輸量都由印度洋承擔.與此同時,印度洋也是中國發展海權的關鍵海域之一.①此外,日本、印度、韓國和澳大利亞等國都將提高海上事務影響力作為目標,這就為美國從印度洋和太平洋兩個方向對中國實施海上遏制提供了條件.

　　然而,“印太”這個概念的出現卻早于“亞太再平衡”.早在2010年,美國國務卿希拉里

　　(二)對印度的定位

　　在美國的“印太戰略”中,印度占有特殊而重要的地位.美國國務卿蒂勒森(RexWayneTillerson)在2017年接受媒體采訪時聲稱,“印度人和美國人不僅對民主有共同的愛好,我們有著共同的未來愿景.新興的德里—華盛頓戰略伙伴關系建立在維護法治、航行自由、普世價值和自由貿易的共同承諾之上.中國在南海的挑釁行為直接挑戰了美國和印度所主張的國際法和準則.”①與此同時,蒂勒森還對“印太戰略”主要針對的對象中國進行了評論:“美國尋求與中國建立建設性關系,但我們不會在中國對以規則為基礎的秩序的挑戰面前退縮,也不會在中國顛覆鄰國主權、損害美國和我們的朋友利益的問題上退縮.在這個充滿不確定性和焦慮的時期,印度需要在世界舞臺上有一個可靠的伙伴.”②

　　三、“印太戰略”與美印海權合作

　　在美國的“印太戰略”中,美日印澳四邊安全合作機制占據非常重要的地位.從地緣的角度來說,“印太戰略”是一個從海洋方向對中國進行遏制的地緣政治戰略.因此,“印太戰略”框架下的美印海權合作對于雙方來說都具有戰略意義.

　　(一)美印海權合作的概況

　　在“印太戰略”的框架下,美印進行了廣泛的海權合作.這些合作主要包括以下幾個方面.第一是海軍武器裝備的轉讓.近年來,美國向印度轉讓了大量先進海軍裝備,這其中包括PG8I反潛偵察機、無人機等.2017年6月,美國批準向印度出售22架“捕食者—衛士”無人機.印度海軍2016年提出了發展情報、監視和偵察(ISR)平臺的需求,通用原子公司(GeneralAtomics)的美國航空航天專家維維克

　　2019年6月,印度國防部的武裝部隊采購計劃最高委員會批準了通過與波音公司的直接商業銷售進口PG8I反潛偵察機,而相關武器、雷達和相關設備將通過美國對外軍售計劃獲得.印度在2009年訂購了8架PG8I,價值21億美元,2015年交付.在2016年又訂購了4架總價值11億美元的PG8I,預計2021年交貨.①

　　PG8系列反潛偵察機是當今世界最先進的固定翼大型反潛飛機,該型機采用波音客機的平臺,航程遠、載荷大、滯空時間長,且機載設備非常先進,是構成現代化立體反潛系統的核心裝備.該型機的入列使印度在航空反潛作戰平臺領域成為亞洲地區實力最強的國家.此外,美印還就航母及其相關技術的轉讓進行過洽談.印度海軍對航空母艦的建設非常重視,將其視為海軍裝備發展的重點與核心,②并計劃將美國制造的電磁彈射器整合到未來的超級航母上.由于其靈活的結構,電磁彈射器可以發射多種飛機重量,并可用于各種平臺上不同的彈射配置.

　　通用原子公司美國及國際戰略發展部門首席執行官、航空航天專家維維克

　　(二)美印海權合作的特點

　　美印兩國在海權領域開展的合作呈現出一些比較鮮明的特點.一是軍事色彩濃厚.從美印海權合作的內容來看,海軍裝備轉讓、聯合軍事演習等軍事活動在其中所占比例較大.可以說,美國向印度出口海軍裝備是雙方海權合作的關鍵領域.軍事事務已經構成了美印海權合作的核心.而在海上安全對話活動中,軍方人員也占有相當大比例,美方的代表是國防部、美國海軍和第五軍種海岸警備隊的官員;而印度出席會議的則是國防部海軍聯合秘書和海軍參謀長助理這樣的高級軍事官員.

　　可以說,無論從內容還是形式來看,美國與印度進行的海權合作都帶有濃厚的軍事色彩.二是合作的層次較高.在海軍裝備轉讓領域,美國將其最先進的反潛偵察機PG8I出口給印度,數量超過20架,②使印度成為除美國之外的最大的PG8型機用戶.眾所周知,美國是當今世界的海洋霸權國家,美國的海上霸權是由強大的美國海軍提供武力支撐維護的,而美國海軍的核心艦種就是制海能力最強的航空母艦.航空母艦的戰斗力主要在于艦載機,艦載機從航母起飛作戰的關鍵裝備就是彈射器.美國政府同意向印度出售最新型的、美軍才列裝不久的電磁彈射器,足見雙方在海權領域的合作層次之高.

　　四、美印海權合作的戰略分析及其發展趨勢

　　美國“印太戰略”框架下的海權合作是一種基于國家戰略考慮的海權合作,并且這種合作的基礎很大一部分源于美國的海權戰略思想.因此,對這種合作的戰略屬性進行分析是非常有必要的.

　　政工師職稱論文： 生態補償視角下美國濕地補償銀行制度研究

　　結語

　　“印太戰略”是美國在“亞太再平衡”未達到其戰略目標后新推出的一項地緣政治戰略.在該戰略中,印度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由于“印太戰略”涵蓋的地理范疇很大程度上由海洋這個地球體的“血脈”①構成,因此在“印太戰略”框架下,美印海權合作得以推行.美國認為,美國之所以與印度加強交流,部分是因為美印雙方都對中國國力的不斷增長感到擔憂.雖然美國無法孤立或遏制中國,但是美方如能在與中國進行安全競爭時促使其不至于將注意力完全集中于太平洋近岸海域,那么將有助于美國對中國形成優勢.②

　　從內容上講,美印海權合作包括海軍裝備轉讓、聯合海上軍演以及雙邊海上安全對話等.美印海權合作具有比較鮮明的特點,包括合作層次高、范圍廣以及與“印太戰略”的同步性強.作為“印太戰略”針對的主要國家,中國需要積極加以應對,比如進行有針對性的海軍建設、充分利用美印海權合作所引發的各種矛盾、加強印度洋地區的經濟合作以及對巴基斯坦進行有針對性的軍援、以疫情防控為切入點落實“海洋命運共同體”理念.鑒于“印太戰略”本身的不足與缺陷,其推進過程不會一帆風順,存在諸多不確定性,美印海權合作的未來前景也不是很樂觀,然而這對地區的和平與繁榮來說卻并非壞消息.

　　作者：楊震∗∗王森